2月5日，法定的春节假期还未结束，长城汽车股份有限公司的大楼里，欧拉的员工们已经早早回到了工作岗位。
但可惜的是，这次的“提前开跑”似乎并没有让他们在新的一年里少遇到些挑战。
2月14日，欧拉品牌向终端下发黑猫、白猫停止接单的通知，随后在网上引起巨大争议。持续发酵的舆论让欧拉在2月23日不得不以 CEO 董玉东公开信的形式，对外发布公告坦言，停产是因为“我们确实遇到了困难！”
姿态之低调让人不禁奇怪，究竟是多大的“困难”。
在当天的媒体沟通中，欧拉品牌CEO董玉东坦言，在2022年补贴退坡、原材料涨价之后，如今的黑猫每卖出一辆就要承受一万多元的亏损。
这大概是怎样一个水平？
2021年，黑猫、白猫的年销量为8.8万辆。倘若保持这一销量水平，那么2022年仅在这两款车型上，长城就要亏至少8.8亿。而在2021年时，整个长城汽车的利润也不过68亿元。
换句话说，欧拉亏不起了。
NO.1
[原材料涨价，“一台亏损一万多”]
按照董玉东的说法，事实上在开年之前，欧拉并没有停止接单的打算。
“黑/白猫诞生于长城旗下的专属电动平台，它不是油改电的车型。从前期研发的安全性、三电系统所有搭载的配置，我们都是奔着长远发展去的。”
而之所以选择暂停接单，董玉东略带无奈地说到，“真正起因是整个行业成本的上涨”。
早在2021年四季度，比亚迪、鹏辉能源、国轩高科等电池企业就曾陆续释放过涨价信号。而从原材料的角度来看，涨价甚至有些“触目惊心”。
以锂电池核心原材料碳酸锂为例，从2020年四季度到今年2月底，电池级碳酸锂的价格已经从4.4万元/吨一路上涨到了超过46万元/吨。在上涨不止10倍的同时，如今每天的涨幅仍旧超过万元。
与此同时，由于大部分的电池原材料矿藏分布在国外，更让涨价何时停止变得难以推断。
董玉东算了这样一笔账：
原材料涨价的成本转移到车企上，以30度电、续航300-400km的A00级车型为例，电池包的价格涨幅在3100-3500元之间。
再加上2022年新能源补贴退坡30%，每辆车的补贴额度减少3400元左右。仅此两项，就使得每辆黑猫、白猫多出了7000元的亏损。
2022年新能源乘用车补贴方案
而新能源积分交易价格的波动，更使得这种亏损雪上加霜。
自双积分政策实施以来，积分交易就是新能源车企收益的重要组成部分。以蔚来和特斯拉为例。在此前发布的财报中，2021年三季度，蔚来靠出售积分就获得了超过5亿元的收入；而2020年的特斯拉，正是靠着15.8亿美元的积分收入，使得全年利润扭亏为盈。
受供求关系和政策影响，自2018年中国开启新能源积分交易以来，积分的价格一直起起伏伏。
2021年，由于前一年的新能源汽车销量受疫情影响严重，连带积分也变得紧张。这一年每个新能源积分的价格一度上涨至2350-2500元。
但到了2022年，由于去年新能源汽车的销量同比增长了160%，积分也变得更加充裕。董玉东表示，按照长城的预测，今年的积分交易价格有可能下跌至500-800元/分。这也就意味着每辆黑猫、白猫的亏损还要再加上6000-7000元。
“如果2022年新能源车的年销量能达到420万辆甚至更高，积分就会更加不值钱，到时候一分可能会变成200块钱。”
再加上2023年新能源补贴有可能完全取消，董玉东直言，“如果按照现在的卖法，到时候我们每辆车将亏损17000元，这还是电池不继续涨价的情况下”。
NO.2
[“精品小车”，处境尤为艰难]
事实上，受成本上涨影响，此番决定停止接单的并非只有欧拉一家。早在去年11月时，长安旗下的奔奔E-Star也曾传出停止接单的消息。
彼时，长安新能源也曾给出和欧拉相似的回应：“我们并没有停产，正在积极组织排产，努力给用户交车，由于订单羁押严重，为了更好的服务用户，我们是停止收订，继续交车。”
时隔三四个月，当汽车产经近日向长安新能源4S店询问奔奔E-Star的情况时，销售人员表示，5万元以下的国民版有现车，而5万元以上的高配版本还需要等。同时在易车等论坛上，高配版等车已经数月的网友不在少数。
据车fans创始人孙少军介绍，在今年的汽车市场中，5-10万元的A00级车处境更为艰难。补贴退坡、芯片短缺等造成的影响，对这个价格区间的车型影响更大。
盘点市场上售价5-10万元的A00级车不难发现，如欧拉黑猫、白猫、零跑T03等车型，往往在推出时就打出了“精品小车”的定位，智能网联、辅助驾驶等功能应有尽有。用董玉东的话来说，“它的基础成本构成是非常大的”。
而5万元以下的A00级车，如宏光MINI EV等，续航里程原本就低于300km，除本身就不享受国家补贴之外，芯片方面，它们由于智能化程度原本就更低，对芯片的需求量也更小。于是当补贴退坡、芯片短缺来袭，所受影响反而较小。
至于级别更高的车型，由于舒适性、豪华性的配置增多，三电等基础成本的占比相对更低，电池涨价的影响也往往更小。
NO.3
[困境之下，停产、涨价成普遍操作]
根据乘联会数据，2021年，A00级新能源汽车的年销量接近90万辆，是整个新能源汽车市场中占比最大的一块。
“对于不同企业来说，每个人的诉求是不一样的。有人是为了平衡积分压力；有些虽然是赔本赚吆喝，但意在资本市场、IPO等目的；还有一些是政府的推动，大家理念都不一样”。
对于车企为何纷纷布局A00级市场，董玉东如此分析道。
而这，也决定了不同车企在面临成本上涨压力时采取的措施不尽相同。
董玉东说，黑猫、白猫在诞生之初，其目的是为了平衡长城汽车的双积分。
不过数据显示，到2021年时，长城汽车已经从2018年时排名前十的油耗负积分企业转变为了排名前十的新能源正积分企业。这也就意味着，黑猫、白猫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接下来，发力10万元以上利润更为可观的高级别市场才是当务之急。
与长城类似，长安新能源董事长杨大勇也表示，他们推出奔奔E-Star时，双积分也是重要原因。除此之外，还有作为国企在行业转型方面的担当。但实际上，这一车型并不赚钱。
今年的长安新能源正在规划一款全新的A级电动车型C385，按照杨大勇的规划，“等C385卖好了，我就不一定做奔奔了，因为它亏得太厉害了。”
而对于更多企业而言，为迅速缓解亏损，涨价、降配就成了权宜之下的普遍选择。
新年以来，同样定位5-10万元区间的哪吒V、五菱Nano EV等车型先后官宣涨价。
而零跑T03在年度改款时，直接将售价从5.98-7.68万元提升到了6.89-8.49万元。虽然在部分配置上有所提升，但仍有不少消费者认为，其性价比实际上在下降。
以最高配豪华版为例，新款的变化仅有165/55 R14轮胎升级到了165/55 R15轮胎，但价格增加了8000元。
更普遍的变化还体现在终端优惠的减少上。
以奇瑞小蚂蚁、上汽科莱威、思皓E10X等车型为例，4S店纷纷表示，目前基本上没有任何优惠。一位打算订购科莱威的消费者因此抱怨，一款售价四五万的小车，几个月内落地价贵了1万，“我能平衡？我能睡得着觉？”
NO.4
[A00市场，何去何从？]
易车研究院的调研数据显示，在2021年代步车意向用户的购车关注因素中，价格是他们最为在意的方面。一位汽车行业的投资人甚至直言，“A00级新能源汽车市场只讲究性价比”。
这也就意味着对于这个细分市场的车型而言，上调价格并非长久之计。
董玉东也表示，黑猫、白猫之所以选择停止接单而非涨价，就是因为“涨价对A00级产品有致命性的打击”。
“消费者不会知道你三电系统有多大成本，不会理解所有的成本构成，他只认这个车在这个尺寸里头原本是多少钱。”
对于A00级新能源市场，孙少军也表示，在巨大的成本压力下，它们最终的结局只能是停产。欧拉黑猫、白猫只是明确地迈出了这一步而已。
那么，当主流车企们纷纷将原本的A00级车型停产时，市场上尤其是低线市场的代步需求将如何被满足呢？
在董玉东看来，这并不是一个需要担忧的问题，“这个市场里头，未来会有一些以前的低速电动车升级上来”。
事实上，在2021年时，A00级市场上就已经出现了雷丁芒果、朋克多多、凌宝Box等一大批由曾经的低速电动车企业升级推出的正规车型。
这些以性价比为优势的车型，在推出之后收获了不错的市场反馈。以雷丁芒果为例，其月销量一度挤进了A00细分市场TOP10。
而除此之外，一些传统车企在计划停产现有A00级车型的同时，也在寻找这个市场的其他出路。
“未来，黑猫、白猫可能还会以定制车型的形式出现”，董玉东说到。
而在长安和杨大勇的规划里，他们也正在规划一款比奔奔E-Star成本更低的两门小车。
“希望这款车老百姓喜欢，也能够买得起。我们不求挣钱，但也不亏，大家做到共赢。”对于这一规划，杨大勇充满了期待。
